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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天,一则题为《湖南一男婴ICU中急需特效药救命,5毫升70万元,父亲瞬间绝望》的新闻引发了社会关注:
今天早上,另一则新闻又进入了笔者眼帘:
看到这两则消息的第一眼,笔者想到了诗人杜甫的那句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”!
前一则消息里,ICU里住了9个月的男婴,在满月时被确诊为SMA(“脊髓性肌肉萎缩”),西医针对这个疾病目前的特效药是去年2月从美国引进的Spinraza(“诺西那生钠注射液”),由美国生物科技巨头百健(Biogen)在上海生产,每支5ml、售价69.7万,属完全自费药物;而男婴的父亲来自湖南溆浦,目前在一家塑料厂工作。
以男婴父亲现在的工资,要不吃不喝12年才能买得起这一支特效药。某自媒体翻出国外Spinraza的售价,澳大利亚政府官网标识的医院病人用药费用为41美元(280元人民币)。于是,某些人将矛头指向了医院加价。
事实上,据公开媒体报道,Spinraza在美国的临床治疗费用一样昂贵,一剂的标价为12.5万美元,第一年需要注射五到六剂,将花费62.5万-70万美元,此后每年需要注射三剂,花费37.5万美元,且患者可能需要终身用药。澳大利亚将此药纳入了药品福利计划,持有澳大利亚医保卡的患者最多只需每剂支付41澳元(人民币205元)。日本和美国的一些州同样将该药纳入医保覆盖范围。但是,面对如此昂贵的售价,医保覆盖了Spinraza,就意味着要减少其他疾病治疗的医保覆盖。
作为一款治疗SMA的靶向药物,Spinraza是世界各地医生、科学家的多个团队(其中不乏真心抱着“治病救人”梦想的人),在10余年间利用现代生物学知识和技术合作研发的结晶。它的前身叫Nusinersen,于2011年开始临床试验。2016年,生物技术巨头Biogen在三期临床时买断了Nusinersen的专利权,并重新命名为Spinraza,并在年底获得FDA许可上市。
2016年的公开财报显示,Biogen的研发投入为22亿美元,而Spinraza并非Biogen的主力药物,也就是说Biogen为Spinraza名义上投入的全部研发费用绝对不会超过20亿美元。无数医生、科学家10余年间抱着治病救人的梦想为这款药物的投入,在医药资本巨头的专利买断面前,显得无比廉价!
与这个专利买断的投入相比,Biogen已经从Spinraza身上赚的盆满钵满。2017年,Spinraza的销售额为8.84亿美元,2018年的销售额为17.24亿美元,2019年的销售额为20.97亿美元。而作为一款天价药物,它的生产成本可以忽略不计。在中国70万一针的销售价格,还被Biogen宣称为“做慈善”的结果。
那些给西方药企巨头天价专利药物辩护的人,总是拿研发成本说事。然而,以高科技面目示人的Biogen,每年的研发投入不到销售收入的20%。事实上,一款特效药的定价从来不是按照成本计算的,而是按照市场承受能力计算的。
美国的专业人士对Spinraza的“经济性”进行了评估,认为Spinraza首年治疗之后的合理基准价格区间应为3.64万~6.48万美元/年,而Spinraza后续每年37.5万美元的定价,显然远远高出了阈值,超出了市场承受能力。也就是说,Spinraza即便降价90%,依然稳赚不赔!
特效药Spinraza的暴利,只是资本主义世界医疗产业暴利的冰山一角。
《我不是药神》刷屏的时候,很多人以为格列卫就是天价药,可讽刺的是,与那些天价药相比,格列卫的定价都算“亲民”了。
治疗脂蛋白酶缺乏症的基因药物Glybera定价120万美元,治疗先天性黑朦的Luxturna定价100万美元,尿素循环障碍患者的辅助治疗药物Ravicti79万美元/年……而医药巨头瑞士诺华收购一家小公司研制的SMA一次性治疗药物Zolgensma的定价更是到达了212.5万美元,事实上,这款药物的实际有效性也仅为5年。
这些天价药物都是基因类药物,主要针对的是那些罕见的遗传性疾病,在美国和欧盟又被称作“孤儿药”。为了鼓励药企针对少数患者开发罕见疾病的药物,各国陆续出台税收减免、免申请费、研发资助、加快审批以及上市后7-10年的市场独占权等激励政策,鼓励孤儿药的开发。
当然,这些倾斜政策与其说是政府关心罕见病患的情怀,不如说是医药资本与资产阶级政府达成了某种默契,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医药巨头进行市场掠夺打开了方便之门。真正驱动医药巨头开发孤儿药的不是对罕见病患的同情,而是巨大的利益。
因为基因疗法的相关的技术已经趋于成熟,孤儿药的研发成本实际是比较低的,三期临床费用只有非孤儿药的一半;美国的孤儿药价格完全由市场决定,企业可以按照市场所能接受的最高价格定价,投资回报率极高;评审政策的倾斜缩短了上市审批所需的时间;除此之外,医疗巨头还可以通过申请研制孤儿药,名正言顺地拿到巨额政府补贴。
就像此次病毒流行,特朗普在第一时间就给医药巨头拿出了80多亿美元,用于研制特效药,还反过头来以所谓尊重市场为由,给医药巨头高价卖药站台,迫使穷人暴露在病毒肆虐之下。
美国是一个医疗高度市场化的国度,除了私立医院占据了绝对的数量优势,更为代表性的就是美国的医疗资本巨头,这些巨头是除了军工、金融、石油之外的美国垄断资本集团的重要组成部分,直接决定了对美国的国家政策,对美国民众进行系统性的掠夺。
医疗资本巨头决定政策的手段,除了政治游说,还包括政商旋转门的利益输送。例如,根据美国法律规定,政府工作人员在职期间,不得从其监管企业中获得不正当的经济利益。但事实上,FDA的工作人员从政府离职后,很容易被许以高薪,进入药企工作,或者为药企提供咨询工作。而药企高管离职后,同样可能进入FDA,直接为东家服务。
作为头号发达资本主义国家,为了展示其优越性,美国的医疗开支占GDP的比重是全世界最高的,达到了20%;然而,美国底层民众却享受到了发达国家里最糟糕的医疗服务。美国的每千人医生数量仅2.6人,在经合组织(OECD)国家中垫底。其根本原因就是医药资本肆无忌惮的定价政策,导致医药和医疗器械的成本急剧攀升。
看似有着社会主义特质的全民医保政策,早已被资本主义的医疗产业化政策糟蹋得面目全非。且不说奥巴马的全民医保被特朗普废止、还没覆盖到美国底层的几千万人口,即便做到全覆盖,这个号称全球投入资金最多的医保系统,却因为过高的医疗成本,提供着糟糕的体验,变相地将美国人民上缴的税收,送到了医药资本手中。
所以说,与“莆田系”的问题相比,天价医药同样不容小觑。医疗产业化的组成部分里面,医院私有化只是占了其中一部分,上游的医药产业及医疗器械产业的私有化,直接推高了整个医疗成本。任何健全的医保体系,也经不起医疗产业化的折腾。
与跨国医疗资本巨头打着高科技的旗号进行系统性掠夺相比,国内医药资本的吃相就显得低劣不堪了。
去年,《经济参考报》记者采访了医药市场、医院、药厂和药品流通企业,发现近两年来市场上已先后有100多种药品悄悄“火箭式”涨价数倍乃至数十倍,大多是阿莫西林、降压0号、甲硝唑、土霉素、病毒灵、痢特灵等这类疗效确切、价格低廉的大众常用药。一瓶用于心脏急救的常用药硝酸甘油片从4块多钱猛涨至60多元且很难买到;治疗农药中毒的氯解磷定,一盒价格从政府招标挂网价48.8元暴涨至1017元;用于断指再植的盐酸罂粟碱,从9.4元暴涨到349.9元……很多公立医院在药品限价令之下,被迫“赔本”高买低卖,严重威胁了公立医院的生存。
记者走访发现,原本物美价廉的药品原料被人为垄断控制,推高价格;药企在成本高企的情况下,再进一步推高成品药的价格。业内人士介绍,一些不良商人通过串通、利诱、逼迫等手段,垄断某种药品的原料供应和进口渠道,囤积居奇向下游药厂高价兜售,或者控制药厂产品的销售权、定价权,导致药品涨价、紧缺,从中牟取暴利。
全民防疫战期间,暴涨的不止原材料的价格,还有多家医疗相关企业的股价,书写了新一波造福神话。8月4日晚间,福布斯中国发布福布斯医疗健康富豪TOP50榜:
本文开头提到的“医药一姐”,翰森制药董事会主席钟慧娟今年上半年身家猛增了507.9亿元,以853.6亿元的身家名列“2020中国最富有女性榜”前三。
医药及医疗器械价格暴涨,是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的必然结果。制造系统性掠夺的正是市场、是资本。
在全民防疫战中,老百姓终于意识到了公立医院应该加强,而不是削弱。那么,也该意识到医院只是医疗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。不能只是“头痛医头、脚痛医脚”。
类似的系统性掠夺,不止存在于医疗领域,教育、住房、养老等等一系列领域都面临着类似的境况,系统性掠夺存在于国民经济的方方面面。
面对资本的系统性掠夺,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对资本主义的系统性反思和反对。